P148:这几尊大仙尪仔、异国神祗,即使最后混迹于一座汉人之城里,从事驱邪压煞、捕捉恶鬼的游巡武职,在汉人的集体阴怖梦境里挺着四米以上的高个儿,穿着华丽汉服东奔西走,但它们,仍像那些非法外劳在地下工厂、餐厅、面包店地下作坊间流窜躲避移民官员,得把铺盖随身携带。即使那些神的旅馆建筑得如此幻丽繁复,让人目眩神迷,它们还是得把它们顶在头上随时可进行迁移中的迁移。P149:寂静无声的神之弃卒的仪仗与尊严,他们尽量不去回想:曾在那座旅馆里,看神与神互以烈焰雷击狙杀对方,用钉钩穿过被俘之神的琵琶骨,爱好震天血流满地用画剪剪下对方脊骨后的翅翼,女神们被捆仙绳五只一束扒光衣服集体奸淫,男神们割去舌头剜去双目,再把剪下的阳具塞进汩汩冒血的嘴洞里……P152:但可能在眯着不到半小时又惊醒,再眯着再惊醒,再眯着再惊醒的反复段眠中,感到他阴茎抵住的部位湿得一塌糊涂,但他始终没有顺势滑进她里面,一种直觉:从那穴口进去的那具美丽身体,充塞着太多像剃刀插满的锋利伤害。但他迷迷糊糊告诉自己:这没什么,这只是表示他爱上了她。P162:她们这种高个儿女人,似乎像某种生殖斗争中进化不全的物种。她们总是恍神,心不在焉,转速路后半拍,再更繁复精密的雌性集团里搞不过那些娇小玲珑可以将乳房和子宫以一种纺锤流线动感的小个女人。图尼克突然想起生命里遇见的几个高个儿女人全带着这种温驯、不懂反抗命运,却又似乎不需要男人的气质。不是中性,而是一种即使她们年纪很大了,仍神秘地散放某种处女气氛的,无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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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而我和蔡那时的相交,仔细想来,正是十五六岁ー个典型台北长大的台北小孩,和南部本省海线黑帮家庭出生的zhitu𨑨迌少年,像两只蜗牛,试探着彼此也懵懂的硬壳(虽然一踩就碎),和粘湿的柔软部分,无法掌握语言,但好像都是教官眼中坏分子的某种“前成人社交腔调”的启蒙。 2、我若有所悟。像进入一个更庞大更漠然的族类。像宿命性的巨大伤害在那时便已埋下伏笔。 3、那一段时间,我在夜晚失眠时,常会在网上看一个叫马未都的老头说古董,因为这一行真正神秘和引人着迷之境,就在 “辨真伪”,所以他说起那些行里眼花撩乱、各种造伪的手法,就像划破唐传奇一个神秘剑客背上的囊袋,里头牵出无数小人儿,翻滚作打,百工技艺,各自炫耀那些以假乱真的绝活。 4、常常在和一个人分别了很多年以后,重逢时错愕地听见他们在描述着一个陌生的、和你完全无关的你自己。像是一个你早已遗弃的、有着你的脸的死婴,却在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在他们的温室里被孵养长大。你恐怖地想象着那个死婴,在他们的温室里,发出波波声响成长的情形。有一天,你在戏院里,或是隔旁的公用电话,或是公车后座两个聒噪的女人的谈话里,听见她们在谈论着“你”—那个早在某一处岔口和你分道扬镳的“你”。 “那不是我!”你在心里大喊。 5、回到前面所说,不论是大江健三郎《换取的孩子》里,作为一个少女神,把被隐藏在成千上万个假婴孩里的她真正要守护的婴孩给辨识出来,给赎回;或是《千与千寻》里面的少女,她如何千辛万苦去跟神明交涉,把变成了猪的、悲哀的、已经脱离了人类形态的父母赎回;或是米兰·昆德拉的《顺风车游戏》,你会发觉,这一切的,瞬间的,我们突然就脱离了本来的形貌的游戏,在作家的笔下是这么简单,这么容易。其实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们日常生活中的每一个界面、每一种可能的关系、每一种状态的选择中。我们在何时变成怪物?我们为何被神遗弃?我们怎么去赎回珍视的东西?这正是我相信的,现代小说不只是说故事而已,而是如何从巨量的、可能是赝品的经验中,赎换回我们原本最真实的、最柔软的、真正诗意的感性和感情,我们所爱的东西。 6、这种绝美对我来讲就是某些故事里非常奇妙的时刻,这个奇妙时刻是,它并不是靠剧情在找寻某些救赎。人心受到创伤,或是人被遗弃了,人在生活中被踩扁,发出一种别人用皮鞋踩你的叽呱的悲惨声音,沦为被羞辱和被损害者;而在这个时刻,只有透过电影、小说、诗、音乐这些艺术,在某一种时刻,它有一种幽微的光升了起来,抚平了、疗愈了所有人受过创伤的心灵。
骆以军

原作者:骆以军

骆以军作品: 《故事便利店》 《匡超人》 《我们自夜暗的酒馆离开》 《遣悲怀》 《我们》 《女儿》 《无限阅读》
骆以军简介:

骆以军,台湾作家,祖籍安徽无为,1967年生于台北。作品以小说为主,兼及随笔、诗和文学评论。长篇小说《西夏旅馆》2010年荣获第三届红楼梦奖(世界华文长篇小说奖)首奖,2018年荣获第五届联合报文学大奖。代表作有《妻梦狗》《月球姓氏》《遣悲怀》《我未来次子关于我的回忆》《西夏旅馆》《女儿》《纯真的担忧》等。 (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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