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些人眼中,卡夫卡写出了一个大梦魔,人永远活在醒不来的噩梦中。然而构成噩梦的基本元素,不是地狱、撒旦,不是火龙或黑魔法,而是文明秩序,是表面上所呈现的优雅深邃,我们以为的人创造出来的美好事物。 卡夫卡1924年去世时,没有几个人读得懂他描绘的墨梦。那时候没有多少人读过卡夫卡,即使是极少数读了卡夫卡的人,也被他笔下的梦境震慑,他们还是不了解这样的奇异虚构情境,到底跟我们的现实生活有什么关系。 一直到1939年,一直到欧洲被战火席卷,一直到六百万犹太人遭到屠杀,突然间,卡夫卡的噩梦得到了普遍性的验证,藏在西方文明最高物质与精神成就底下的,竟然真的是最可怕的罪恶与邪恶。这罪恶与邪恶的现实,已经无法用理性逻辑说明,只能藉寓言,予以模模糊糊隐隐约约地揭露。 因为理性本身,也是文明的成就,也是罪恶、邪恶赖以躲藏蔓生的共犯。理性所追求的是非与清晰,也缠卷上了罪恶与邪恶。我们只能靠不清不楚、暖暖昧昧的神秘寓言,卡夫卡式的寓言,才能去碰触、去挖据那不可说却又非诉说不可的人类经验。 换句话说,借途上帝的神秘花园,才能走到人间邸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