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克沙见到我特别高兴,似乎不意外,还说我每次回来就长胖一圈。我注意到她说我“回来”的时候,是脱口而出,之后,还有点不好意思。我其实真的没在她家住多久。但是我心里特别高兴,我一直悄悄觉得我们是一家人。她拉着我去和玛利亚・索见面,还跟她合影。上次我去她家的时候,她是没有这个行为的,看来现在已经很习惯这件事了。之后我把我的朋友们带过来,她拿了苔藓让他们去鹿。那些鹿都围在一个木栅栏里,栅栏里的地面已经踏平了,没有一点绿色,鹿一见到人就拼命追着游人跑,不过这些鹿倒是被人喂得膘肥体壮,毛色油亮。……这一回大家都觉得得克沙家不如布东霞家了,和上次相反。我们同行的一个小姑娘甚至了,因为她听别人说跟玛利亚合影要交两百块钱,虽然我觉得那也是减少打扰额妮的一种方式。她看到的也是鄂温克人的一个断面,他们不纯粹了,变味了,但是她看不到为了维护这种变味的生活,得克沙做出的努力。……大兴安岭中原来充满了鄂温克、鄂伦春人崇拜的神树,都是几人合抱的,现在没有了,而在五六十年代甚至七十年代,中国几乎没有一个煤矿没有大兴安岭的木头,产自大兴安岭的枕木从兰州一直铺到新疆。那时候,鄂温克人要为国家建设出力。八十年代后,人人到深山里找钱,鄂温克人无法抵挡,沦落到社会边缘。得克沙等了半辈子,终于等到鄂温克文化重新被重视的日子,即使是为了旅游,她也得做。要做,就得做得像个政治家,左右逢源、不辞辛苦、百口莫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