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古希腊人的成熟理智到底意味着什么呢?如果我们去问一个古希腊人,他不会首先想到我们如此钦佩的神殿、雕像和戏剧,他可能会说,而且事实上也的确这样说了:“蛮族是奴隶,而希腊人是自由人。”是的,古希腊人的成熟理智来源于他们清楚地意识到他们是自由人而蛮族是奴隶,他们为此而骄傲。当然,古希腊人所说的“自由”与“奴役”不能仅仅作为政治术语来理解,虽然政治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方面。在政治上,它意味着,他并不一定自己统治,但无论他的政体是如何治理的,它都尊重他的权利。城邦事务是公共事务,而不是一个独裁者的私人利益。他是被法律治理的,一种已知的尊重正义的法律。假如他的城邦是彻底民主的,他就参与政府的管理;而假如它不是个民主政体,比如像斯巴达那样的贵族寡头专政,起码他也是一个“成员”,而不是统治的对象,政府的原则是已知的。希腊人在灵魂深处觉得专断的政府对他是一种冒犯。在他看来,那些东方国家,也许更富有,也许拥有更高的文明,但他依旧只是一个宫殿政府,由一个绝对的君王来统治,他不对任何人甚至也不对神负责,因为他就是一位神,这样一位主子的子民就是奴隶。希腊人是不会接受这样一位君王的统治的,因为对他们来说, 奴役和独裁是戕害灵魂的,荷马就曾经说过:“假如奴役的日子降到一个人头上,宙斯便取走了他一半的人性。”东方的鞠躬礼让希腊人看了很不舒服,因为这是不“自由”的,有悖人的尊严。哪怕是对诸神,希腊人也像是对人那样地祈祷,站立着;虽然他全然明了人性与神性之间的差异。他不是神,这他知道,但他起码是一个人,在所有的人性特征中,他们最推崇的是谦逊和敬畏,然而他也记得神与人来自同样的出身:“诸神与人类是同一种族;我们都从同一个母亲那里获得生命。而我们的力量全然相反;给予我们的力量是无,给予他们的,却是黄铜的天堂永存,他们的安全常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