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聚斯金德的《香水》其实有更深层的含义,是在写纳粹,那个剥人皮的神乎其技的香水制作大师格雷诺耶,似乎是希特勒的化身。有一本书叫作《现代性与大屠杀》,讲到奥斯维辛集中营,几十万犹太人非常乖驯地被火车运送到集中营,完全没有任何人抵抗,所以只动用了很少的德军纳粹兵力,然后他们的衣服被剥光,被送进毒气室毒杀。这种超高效率的屠杀方式,灵感正是得之于现代性概念的屠宰场。我们甚至也看过一些纪录片,讲当时有一个被美军攻占的集中营,发现集中营里有一个剥人皮的女魔鬼,她房间里有非常多德国艺术家做的极美的艺术品,可是所有这些东西,都是用集中营里犹太人的人皮做出来的,人皮灯罩、人皮沙发、人皮烟灰缸、人皮雪茄盒。任何越过边界的神圣,越过边界的耽美、疯魔,在聚斯金德的《香水》或卡夫卡的《城堡》《在流放地》或二十世纪其他伟大小说家的故事观测镜之下,都是可疑的,都有一种隐藏得让人看不见的恶魔的手指编织的高超技艺。那背后是对于人的特质丧失的不安。人的特质如果在这样弥散着一种极限的、华丽的、技艺的美的故事里丧失了,在故事背后的我们,其实是会感到非常不安和恐怖的。以前我们会说异化,但二十世纪的异化和技艺本身,是已超出我们能抵抗的范畴的美的霸权。想想看,贾樟柯的《天注定》,那些流水线上被剥夺了生存意义的,其实更像养殖场里下蛋的鸡的,来自各省农村的年轻工人,他们是活生生的二十岁左右的灵魂,可是那个组装线上在生产的正是我们觉得幻美时尚的iPhone手机,或Nike球鞋,或LV皮包。别忘了,最美艳浓郁的香水是需要剥人皮才能制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