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响亮地脱口而出，我听起来疯狂又悲惨，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纪。我把小小的猫头鹰首饰留在她手里，径自离开了。那一刻，我几乎理解哈姆雷特是如何说出那几句莎士比亚最悲恸的台词的了。我是说，不仅是文字本身的意思，还有他诉说时的状态。那听起来可难称优美，我确定。我从店里仓皇奔逃，生怕脚下慢了。 哦不不不不。悲伤可不按世纪划分。我生平第一次思考起这个问题：莎士比亚的笔如何翻动哈姆雷特的嘴唇，令他在嘴巴开合间说出那些挣扎的语词，如此精确地描述出我此时的状态——我的心无法接受你的死。我之后读到，《哈姆雷特》正是莎士比亚在他父亲去世的那一年写下的。全剧有一句台词叫我感触最深。有人问哈姆雷特他在读什么，他回答说： 文字，文字，文字。我猜他是想说，自己无可慰籍。文字可以掩盖一切重要的东西。我看不到鬼魂，但我听得到你在听。你的战争已经结束。有一些来自生者的消息。一年来，我这里有形形色色的鸟儿到访。有的是真鸟，有的不那么真。但你的猫头鹰是真的。我不再思考自己为何对鸟类着迷，可能跟死亡与重生有关。秋天，我在浴室里新搭了一处花园。那盆高个子仙人掌陷人委顿有些时候了，随后则彻底枯萎，变成了褐色。我站在浴缸里，把它从架子上费力地挪下来。较小的那株银仙人掌我留了下来，这次又种了茉莉、百合和蕨类。你知道吗？茉莉花有些像橙花，能散发出超凡脱俗的香气，但有时闻起来又像下水道。蕨类吊在浴缸上方，百合会根据光线自我整。银色的小仙人李直指天花板，仿佛在祈雨。我也祈雨。每一天都是艰难的。而我喜欢雨。感谢你教会我游泳和划船。感谢你打字赚钱，在冰箱里备好食物。至于我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我还有事要做，必须继续做下去，必须比你更冷酷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