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社会上很流行这类“诉苦”。干部讲自己的下台上台,知识分子讲这几家的被歧视,资本家讲自己的金条统统被抄走了,我们就讲自己在农村的艰苦生活……当然,干部会说自己曾经很官僚,资本家不会说他们的金条是剥削来的,我们也不会说,农民比我们更苦。我们在诉苦的时候,可能也在回避一些东西,回避的是什么,不要说当时,就是现在,也很少人去探究。我不是要指责“诉苦”,“文革”伤害了很多人,“社会主义”也伤害了很多人,这个苦当然要诉,把苦诉出来,极左政治就没有了合法性,这就是革命的教训,教训需要总结,不总结不行。可是,在个人的“诉苦”背后,同样也有阶层或阶级的利益。工人也有苦啊,工资普遍不高,家里人口多,“文革”十年,工资不涨,房子不分,老少中三代夫妻共居一室,不算少。不过,工人不好意思诉这个苦,比起人家妻离子散的故事,这一点苦海真不算什么。所以,那时候,工人基本是在听别人的“故事”。后来,工人也有苦了,想诉的时候,这个社会又不流行“诉苦”了,说要一切向前看,看得最远的,当然是知识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