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京興出身貧寒。父親是裁縫,平日穿緬襠褲,光脊梁,又黑又胖。一個與文化毫不沾邊的家庭,居然出了這麼個哲學家。他公然反對「上山下鄉運動」,並寫大字報貼在學校。他認為,由於每畝地平均人口增加,必然加重農民負擔,把城市危機轉嫁給農民。他年輕氣盛,口無遮攔,將生死置之度外。在原生物實驗室召開的第二次批鬥會上,主持人大喝道:「趙京興,你狼子野心,竟然要批判毛澤東思想,是可忍孰不可忍。」趙京興先引用馬恩兩卷集某頁某段的一句話:「批判就是學習,批判就是革命」,接著他理直氣壯地說:「我在四個方面發展了毛澤東思想」,並一一作了具體說明。他的言論可謂石破驚天。比如「文化大革命是社會矛盾的總爆發」;比如「社會主義走到文化大革命這一步,就像火車頭一樣在那兒左右搖擺,不知道往哪兒去了。」他在日記中寫道:「伴隨著人們的地下活動,將會出現新的歷史舞台。」他在《政治經濟學對話提綱》中寫道:「要讓商品經濟打破計劃經濟」。如此大逆不道,自然會招致種種處罰。一九六八年年底,我在史康成家見到趙京興的女友陶洛誦,她是師大女附中的高二的學生,穿一身不合時宜的白色連衣裙。至今還記得她說的一句話:「趙京興不反毛主席。」和艱深的哲學筆記一起,還流傳著陶洛誦情書中的字句:「少女面前站著一個十八歲的哲學家。」⋯⋯一九七〇年二月,趙京興與陶洛誦一起鋃鐺入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