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潮濕的青石板路,我們並肩走著。錢阿姨竟然如此瘦小,影子更小,好像隨時會在大地上消失。所謂家,祇是一小間空木屋,除了竹床,幾乎甚麼都沒有。我帶來本地買的鐵桶餅乾,一臺半導體收音機,這禮物顯得多麼不合時宜。在她渾濁的眼神中,我看到的是恐慌,對老年對饑餓對死亡的恐慌。她遲疑著囁嚅著,直到我告辭時才說出來:「我需要的是錢!」我傻了,被這赤裸裸的貧困的真理驚呆了。我請她放心,答應回家就把錢匯來(後來母親匯了七十元)。在大門口,夕陽從背後為她鍍上金色。她歪歪嘴,想笑,但沒笑出來。大街小巷,到處飄蕩著錢阿姨的那種揚州話。原來這是她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