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能够通过暴力来破坏的物品与肉体实际上只是制度的代理人罢了,它们并非制度本身。站在革命左翼政治经济分析的立场上来说,他们想要摧毁的目标是全球化帝国主义制度,然而就算他们破坏了世贸中心,制度本身还是纹丝不动。武力斗争这种手段所能达到的“效果”本身就值得怀疑,但即便如此,仍有人推崇对抗暴力的政治意义与象征效果。 对抗暴力,它与统治权力之间存在着巨大的非对称性,因此对抗暴力需要极大的自我栖牲,这种行动在情感伦理上就具有一种浪漫主义色彩,并且执行人的行为很容易被视作英勇献身。正如有人说,虽然目的和手段并不正确,但心境是纯粹的。抵抗这种诱惑本身并不容易。联合赤军执着于“枪支逻辑”的背后是他们早已做好了被击毙的心理准备,这点从他们的证词中就可以知道。他们所谓的“歼灭战”,要“歼灭”(“战斗到只剩一人”)的其实是他们自己,他们知道这种战术是一种“鲁莽”的自杀行为。不,也许应该说这里有一种逻辑的颠倒。正因为这是一种自杀行为,所以才纵容了这种战术上的鲁莽。而且,正因为他们在山岳基地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才能忍耐极为残酷的磨炼,并对集体保持绝对忠诚和透明。 事实上,在“整肃”的过程中,受害者都会出现不可思议的行为。在被逼到极限状态时,他们不会再控诉这种整肃的不合理,甚至不再为保护自己而辩护,而是开始坦白自己应当被“整肃”的过错,甚至还包括一些尚未实践的妄想。这就像是对神明的告解,好像在说“就算你保持沉默,神明也全都知道”。他们说出那些不说出口就不会有人知道的内心独白,这会使他们一步步地把自己逼入绝境。就像绝对透明性所要求的那样,共同体之间不允许存在任何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