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时代最近在新的文学体裁方面的伟大发明,是由一位擅写短篇的大师完成的,他就是豪尔斯·路易斯·博尔赫斯。他把自己发明为叙述者——这无异于“哥伦布的鸡蛋”——从而克服了使他将近四十岁仍无法从写随笔过渡到写小说的心理障碍。博尔赫斯想出一个妙计,假装他想写的那本书已由别人写了,那是一位假想中的无人知晓的作者——来自另一种语言、另一种文化的作者;他还假装他的任务是描述和评论这本发明的书。博尔赫斯的传奇,有一部分是这样一则逸闻,说他用这一方法写的第一篇非凡的故事《接近阿尔莫塔辛》于一九四零年在《南方》杂志发表时,读者竟真的相信这是一篇关于某位印度作者的书评。同样的,博尔赫斯的批评家们都觉得有必要指出,他的每一个文本都通过援引另一些属于某个真实或想象的图书馆的书籍,而加倍或多倍地扩大其空间。这些被援引的书籍,要么是古典的,要么是不为人知的,要么根本是杜撰的。 我最想强调的,是博尔赫斯怎样以最透明、清晰和轻逸的风格来接近无限,而又丝毫不让人感到拥挤。同样的,他那假设性的、拐弯抹角的叙述方式,催生一种处处具体和精确的语言,其创新性见诸于节奏的多样化、句法的运动和总要令人吃惊和意料不到的形容词。博尔赫斯创造了一种升至新境界的文学,同时也是这样一种文学,它像是自身的开平方。用后来法国使用的一个术语,这是一种潜在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