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拍摄一切事物的最后一个理由,存在于消费本身的逻辑。消费意味着燃烧,意味着耗尽——因此需要再添和补充。当我们制造影像和消费影像时,我们需要更多影像;和更多更多影像。但影像不是需要搜遍全世界才能找到的财宝;它们恰恰就在手边,举目皆是。拥有相机可激发某种类似渴望的东西。而像所有可信的渴望形式一样,它不可能得到满足:首先是因为摄影的可能性是无穷的;其次是因为这个工程最终是自我吞食的。摄影师们企图改善现实的贫化感,反而增加这种贫化。事物转瞬即逝带给我们的那种压抑感更强烈了,因为相机为我们提供了把那稍纵即逝的时刻“定”下来的手段。我们以愈来愈快的速度消费影像,并且就像巴尔扎克怀疑相机好近一层层身体一样,影像消耗现实。相机即使解毒剂又是疾病,一种占有现实的手段和一种使现实变得过时的手段。摄影的威力实际上把我们对现实的理解非柏拉图化,使我们愈来愈难以可信地根据影像与事物之间、复制品与原件之间的差别来反省我们的经验。这很合乎柏拉图贬低影像的态度,也即把影像比喻成影子——它们是真实事物投下的,成为真实事物的短暂、信息极少、无实体、虚弱的共存物。但是,摄影影像的威力来自它们本身就是物质现实,是无论什么把它们散发出来之后留下的信息丰富的沉积物,是反过来压倒现实的有力手段——反过来把现实变成影子。影像比任何人所能设想的更真实。而正因为它们是一种无限的资源,一种不可能被消费主义的浪费耗尽的资源,要求采取资源保护措施来治疗的理由也就更充足。如果有一种更好的办法,使真实世界把影像世界包括在内,那么它将需要不仅是一种真实事物的生态学,而且是一种影像的生态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