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下层社会与贵族阶层似乎在天平的两个极端恣意繁衍,但是它们都被视为天生的放荡不羁者,而中产者则必须艰苦地发动他们的性革命。阶级是最高深的神秘:富人和有权势者的耗之不尽的魅力,穷人和被社会遗弃者的迷似的堕落。摄影一直对上层社会和低层社会着迷不已。一百多年来,摄影师们一直都周旋在被压迫者周围、守候在暴力现场怀着一颗引人注目的良心。社会悲惨鼓舞这些生活舒适者,使他们有了拍照的迫切感——而这是最温柔的捕食行为——以便记录一个隐蔽的现实,即是说,对他们而言隐蔽的现实。无所不在的摄影师带着好奇、超脱、专业主义来观看他人的现实,操作起来就如同这种活动超越阶级利益似的,如同该活动的视角是放诸四海而皆准似的。事实上,摄影首先是作为中产阶级闲逛者的眼睛的延伸而发挥其功能的。摄影师是侦察、跟踪、巡游城市地狱的孤独漫步者的武装版,这位窥视狂式的逛荡者发现城市是种由众多骄奢淫逸的极端所构成的风景。闲逛者是深谙观看之乐的行家,是移情的鉴赏者,在他眼中世界是“如画”的。吸引闲逛者的,不是城市的各种官方现实,而是其污秽的黑暗角落,其受忽略的人口——一种非官方现实,它隐藏在中产阶级生活表面的背后,摄影师“擒拿”这种现实,如同侦探擒拿一名罪犯。把摄影设想为社会纪实,是那种被称作人道主义的、本质上是中产阶级的态度的一件工具,这种态度既热忱又刚好可以忍受,既好奇又淡漠一把贫民窟视作最迷人的装饰。其正当性没变,依然是拍照服务于一个高尚的目标:揭示被隐蔽的真相,保存正在消失的过去。(不仅如此,隐蔽的真相还常常被等同于正在消失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