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相机被用于记录,或用来几年社会仪式,触动人们去拍照的,是寻找美。没有人会惊呼:“这简直太丑了!我一定要给它拍张照。”哪怕有人这样说,那意思也只是:“我觉得这丑东西——太美了。”照片创造美的事物,然后——经过一代又一代的拍照——把美的事物用光。摄影史可以概括为两种不同的迫切需要之间的斗争:一是美化;一是讲真话。自相机发明以来,世界上便盛行一种特别的英雄主义:视域的英雄主义。日常生活的神化,以及只有相机才能揭示的那种美——眼睛完全看不到或通常不能孤立起来看的物质世界的一角;譬如从飞机上俯瞰——这些是摄影师的征服目标。摄影一般被视作认识事物的工具。当梭罗说“你所说不能多于所见”时,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视觉在各种官能中占显著位置。一旦公众开始从摄影的角度来思考,他们便停止议论所谓的摄影的扭曲。摄影取得长期成功之一,是其把活的生命变成事物,把事物变成活的生命。不完美的技术现在受到青睐,恰恰是因为它打破了大自然与美的静态平衡。大自然已更多地变成表达怀旧和义愤的题材,而不是沉思的对象。摄影最持久的胜利,一直是它有能力在卑微、空洞、衰朽的事物中发现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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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指出有一个地狱,当然并不就是要告诉我们如何把人们救出地狱,如何减弱地狱的火焰。但是,让人们扩大意识,知道我们与别人共享的世界上存在着人行邪恶造成的无穷苦难,这本身似乎就是一种善。一个人若是永远对堕落感到吃惊,见到一些人可以对另一些人施加令人发悚、有计划的暴行的证据,就感到幻灭(或难以置信),只能说明他在道德上和心理上上不是成年人。 2、本雅明回忆童年时代和母亲散步时的倔强,母亲会把无关紧要的行为内容变成对他实际生活能力的测试,因而强化了他本性中笨拙无能(“到今天我都不会煮咖啡”)和极其倔强的层面。“我比实际上似乎更迟钝、更笨拙,也更愚蠢的习惯源自这样的散步,这样的习惯具有一种随之而来的极大的危险性,即它会使我认为比我实际上更敏捷、更灵巧,也更精明。”这一顽固造成的“最严重的后果是,进入我视野中的东西我好像连三分之一都看不到”。 3、美——以及对美的关心——是会带来限制的。 4、把他们的苦难拿来跟另一个民族的苦难并列,等于是互相比较(谁的地域更糟糕?),从而把萨拉热窝的殉难贬为一个例子而已。 5、人类无可救赎地留在柏拉图的洞穴里,老习惯未改,依然在并非真实本身而仅是真实的影像中陶醉。 6、一个人若是永远对堕落感到吃惊,见到一些人可以对另一些人施加令人发悚、有计划的暴行的证据,就感到幻灭或难以置信,只能说明他在道德上和心理上尚不是成年人。
苏珊·桑塔格

原作者:苏珊·桑塔格

苏珊·桑塔格作品: 《同时》 《在土星的标志下》 《关于他人的痛苦》 《重生:桑塔格日记和笔记》 《恩主》 《心为身役》 《重点所在》
苏珊·桑塔格简介:

苏珊·桑塔格(Susan Sontag,1933年1月16日-2004年12月28日)美国文学家、艺术评论家。她的写作领域广泛,在文学界以敏锐的洞察力和广博的知识著称。著作主要有《反对阐释》、《激进意志的风格》、《论摄影》等。2000年,她的历史小说《在美国》获得了美国图书奖(National Book Awards)。除了创作小说,她的创作了大量的评论性作... (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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