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队,我不难受。我想,叫你们掐,怎么样?全是白掐。现在倒好,毛主席一挥手,都得往下走,大家又恢复了平等。我有一种解放的感觉,高兴还来不及呢,难什么受? 好些人,平常不露面,全在这儿碰上了,又是握手,又是拥抱。 突然,火车一动,他们拼命挥手,就像郭路生说的,“一片手的海浪翻动”。“一声尖厉的汽笛长鸣”,他们走了。 郭路生没写一个“哭”字,但所有人都哭了——除了我。 我心想,谁都得走,早晚的事。过几天,我也要走。 我没注意大家的脸,不管走的,还是送行的。 车一驶离,我就朝外走,大步流星。 走到出站口,转身,回头。这一眼可不得了,我愣住了,所有朝我走来的人全都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