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成了我漂泊中的第一个家,如果家这个概念还有意义的话。我独自漫步在街头,看纪念教堂广场那些街头艺人的表演。我其实也是个街头艺人,区别在于他们卖的是技艺,我卖的是乡愁,而对这个世界上乡愁是一文不值的。十七年过去了,我依然喜欢漫无目的地满大街溜达。如果说巴黎是阴性的话,那么柏林就是阳性的,它像德国古典哲学一样迷恋空间与秩序——街道宽,屋顶高,公园大;我从未见过有这么多绿地的城市。如果说一个城市是放大镜,那么一个人则是尘封的书中的某个字,两者本来毫无关系,除非上帝或历史的欲望要借助城市寻找那个字,并锁定其含义。一个漂泊者甚至连字都不是,只是字里行间的潜台词而已。......Y和我消失在这水泥迷宫中。越往深处走就越让人恐慌,好像被某种东西所控制而不能自拔。我们像孤魂野鬼出没,寻寻觅觅。我突然意识到,这是对德国的理性主义一种深刻的反省,似乎只有从这一点出发,才能解释为什么德国人会陷入战争的疯狂。俄国哲学家索洛维约夫认为有两种认识的方法,一种是外在的,即经验的和理性的,它面向的是现象的世界,获得是相对的知识;一种是内在的,它面向的是绝对的存在,与无条件的神秘的知识相联系。一个穿绿衣服的残疾人突然出现,他少了条腿,架着双拐走在我前面。苍天在上,其实我们都是精神上的残疾人,不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