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个人的存在真的是过去的继承者和成果吗?辉煌的吴哥王朝曾经繁荣昌盛达六百年之久,据说鼎盛时期人口逾百万,却在15世纪初忽然人去城空,它的文化从此中断,整个民族神秘地消失。吴哥遗迹在19世纪被法国探险家亨利·穆奥发现以前,连柬埔寨当地的居民都对此一无所知。如今的柬埔寨人以吴哥文明为荣,可是他们与当年的吴哥人真的血脉相连吗?即便真的如此,除了断壁残垣与宗教故事,祖先的精神和气势可有留下半分?在这个全世界最贫穷的旅游胜地,我只看到一群瘦小孱弱的后代,徒担虚名却受尽苦难,一丝怅然的笑落在沉默的唇边。最后一天与Sara告别时,我竟有种古怪的轻松感。Sara是个称职的司机,可是随着对他的了解一天天加深,我也越来越害怕见到他。他本来就活得累,那点与别人不同的身世经历让他更累了。脸上的日暮途穷与自尊自爱交织在一起,让人看了直想向他道歉。就连他的笑容都令人不忍,每笑一下都像是刚刚越过一道深渊。看着他的粉红衬衫和塑料拖鞋消失在街角,我的恻隐之心也终于可以稍事休息——这些天来日日超负荷工作,它也真的很累……I just can’t take it any more(我只是再也受不了了)。 我一直都喜欢去“脏乱差”的地方旅行,除了好奇之外,我不得不承认这也出于某种虚荣心。我想要亲眼见证极端的贫穷、混乱和苦难,我将它们视为某种必要的经验——为了让自己成为一个有趣的、深刻的、见多识广的人所必须拥有的经验。然而自从开始了gap year旅行,那种深沉的无力感就像鬼魂一样缠上了我——作为一个旅人,介入了他人的生活,触碰到他人的内心,却没有能力做出任何积极的改变。旅人的角色变得越来越像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无情浪子,可他们不只是我经验的一部分,更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啊! 内观禅修的日子里,我和铭基流了那么多那么多的眼泪,其中很大部分都是为了路上认识的这些人——危地马拉侥幸躲过大屠杀的玛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