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有些人类学家甚至认为种姓制度最初被“设计”出来是为了解决印度的人口问题,即是把人群分门别类以使他们得以并存。为了保证每一类人有其特殊的自由,方法是强迫其他的人群放弃享有与之冲突的自由。如此说来,或许婆罗门大多食素也正是基于这一资源分配的考量吧。不过,这项惊世骇俗的人类“实验”最后却演变成了一桩悲剧——在历史的发展中,不同的种姓并没有发展到既相互有别又平等的程度,而是形成了一个互相从属的体系。头脑清醒的人自然明白我这并不是在为种姓制度开脱,然而在今天这个对“政治正确”几乎矫枉过正的西方社会,就连我这点天真的疑惑都可能会被视为大逆不道,甚至反社会反人类。即便如此,如今的我也并不会害怕得立刻退回到“政治正确”的保护伞下。永远对“绝对正确”或“绝对错误”抱持怀疑态度,直面事物的复杂和多样性,这正是印度给我上的一课。奈保尔说印度人虽然在日常生活中受到很大的限制和束缚,可他们却“能够轻易地、毫不浪漫地接纳和理解巨大、复杂的事物”。我想这正是因为他们生活在一个巨大而复杂的国家,许多的神都在这里被崇拜,不同信仰的人们居住在一起。印度的公众假期很多,先知穆罕默德、印度教的湿婆神、佛祖释迦牟尼、耶稣基督、锡克教祖师、耆那教祖师……他们的诞辰通通都要以全国性的节日假期来纪念。这里没有唯一的真理,通往神的道路不止一条,接纳多样性简直是印度的天然属性。……我想这座城市的生命力之所以如此坚韧,正因为它和印度教一样,在历史的经验中学会了保存传统和适应变化。我从未见过比印度教更善于变通的宗教,马克思曾说“这个宗教既是纵欲享乐的宗教,又是自我折磨的禁欲宗教;既是林伽崇拜的宗教,又是扎格那特的宗教;既是和尚的宗教,又是舞女的宗教”。很多外人看来矛盾的东西,比如四大皆空的观念和阳具崇拜,其间并无任何关联,然而却也是正常合理的,因为它们源自不同的反应层次。有些进步的印度教思想甚至认为宇宙精神这一至高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