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五年前,编纂另一本学校读物的编辑们将四百篇(且数数看)短篇小说搜罗在一本文选中。你怎么把四百篇马克·吐温、欧文、爱伦·坡、莫泊桑和比尔斯的短篇小说,挤在同一本集子里? 简化嘛。剥皮,去骨,剔髓,融解,沥脂和销毁。每一个重要的形容词,每一个会动的动词,每一个重于蚊子的暗譬——删掉!每一个会扯动低能儿嘴角的明喻——拿掉!任何解释一位一流作家那么一点儿哲思的旁白——扔掉! 每一个故事,经过减肥、挨饿、删改,让水蛭吸干了血之后,都跟别的故事没两样。马克·吐温读起来就像爱伦·坡,就像莎士比亚,就像陀思妥耶夫斯基,就像——结局——埃德加·盖斯特。只要是超过三个音节的字都挨了剃刀。每一个只要求读者留意一眼的影像——枪毙了。 你是不是开始明白这码子可恶又不可思议的事了? 我对上述这一切作何反应? 把它们统统“枪决”。 写条子一一拒斥。 送那批白痴下十八层地狱。 道理很明显。焚书的方法不止一种。而这世界充斥着手拿火柴的人。每一个少数族群,随他是浸信教徒或一神论者,爱尔兰人或意大利人或八十岁耄耋或佛教徒,犹太复国主义者或耶稣再临论者,妇女解放运动者或共和党人,还是四方福音教徒,都觉得他有意愿、权利、义务去泼洒煤油,点燃引信。凡是自认是所有苍白如乳冻的、平凡如麦片粥的、不发酵的文学的祖师爷的弱智编辑,个个舔他的断头斧,盯着任何敢稍微哼一声,或是写些超出童谣程度文章的作家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