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性的艺术

我以前读《纳粹医生》这本书,有一个细节印象深刻。作者说,在整个德国纳粹史上,尽管杀人无数,官方文件上却从来没有出现过“杀死”(kill)这个词,永远都是“清除”“驱逐”“净化”乃至“最后方案”等正面或中性词汇。也就是说,纳粹从来避免以屠杀者的身份出现,他们试图以“拯救者”的面目出现,以“科学理性”的面目出现,以“进步推动者”的面目出现。用党卫军首领希姆莱的话来说:“国家社会主义不过是应用生物学而已。” 因此,当时很多普通德国人,正是通过这种“生物进步主义34;的意识形态看待纳粹之恶,而通过这个“翻译软件”看到的恶,就不再是恶了,是为了迎接美好明天进行的“大扫除”。艾希曼之所以如此热情洋溢地投入到反犹工作中,也正是因为接受了这样一种世界观。在20世纪50年代的访谈中,他明确表示:“在完全理解《凡尔赛条约》的耻辱之前,我已经是国家社会主义的信奉者了。很大程度上,国家社会主义就是超级民族主义。”他甚至表示,他是康德的信徒,不过,他说,“苏格拉底式的智慧,应该臣服于国家的法律。” 所以,普通人为什么会作恶?因为恐惧,因为利益诱惑,因为观念的魔法。个体的恶或许乏味,但是集体的恶从来并不平庸,它前面往往是权力的指挥棒在呼风唤雨,而燃料则是被不容置疑的政治话语所点燃的激情。也就是说,艾希曼或许并不像阿伦特所说的那样“不假思索”,在高压、在利益面前,他始终进行着精密的计算,而动听的意识形态则给了这种计算一个合理化的外衣。所谓盲目,与其说是个体的“不思考”,不如说是系统的“反思考”。它不是任何人天生的无能,而是制度所施加的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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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常拿着手机,一遍又一遍的翻着电话通讯录,想找个人聊聊天,最终却总是无功而返,怎么找个可以彻夜长谈的人就这么难呢?而自己川流不息的生活,只不过是别人手机里的两个音节而已,那些与你毫无关系的人,就是毫无关系的,永远毫无关系的。从认识的第一天开始,其实你就知道。就算笑得甜甜蜜蜜,就算是有过无关痛痒的来往,就算你努力经营这段关系。而那些与你有关的,就是与你有关的,是逃也逃不掉的,就算你们只见过三次,就算你们三年彼此才搭理一次,就算是你简直想不起他或者她的样子,就算是你们隔着十万八千里。有些人注定是你生命里的癌症,而有些人只是一个喷嚏而已。这一切据说都是因了冥冥中的"缘分"。 2、青春的浓雾散尽以后,裸露出时间的荒原。人一辈子的奋斗,不就是为了挣脱这丧心病狂的自然。 3、拒绝乌托邦和追求它一样需要勇气。 4、今天忍不住去Google了一下毛姆,发现他从小是孤儿、个子矮小、双性恋、口吃……一个男人的细腻必须通过这些得到解释吗?敏感就不能够是一种健康的力量?这些陈腐的逻辑真叫人扫兴,仿佛一切艺术上的想象力,表达的最终都是对自我的厌恶。 5、我想永远有这么多人在忙着得到爱失去爱抱怨爱唠叨爱,除了伟大的化学反应,还因为爱情是成本很小,进入“门槛”很低的戏剧。如果要以做成一个企业,创造一个艺术品,解决一个科学难题,拯救一个即将濒临灭绝的物种……来证明自己,所需才华,意志,毅力,资源,运气太多,而要制造一场爱情或者说那种看上去像爱情的东西,只需要两个人和一点荷尔蒙而已。于是爱情成了庸人的避难所,于是爱情作为一种劳动密集型产品被大量地生产出来。说到底,一个人要改变自己太难,改变别人更难,剩下的容易改变的只是自己和别人的关系。在一起,分手,和好,再分手,第三者,第四者……啊,枝繁叶茂的爱情,让一个可忽略可被代替可被抹去而不被觉察的存在,看上去几乎像是生活。 6、马克斯说“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兰德却说,人是把“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给揉成一团,再扔到垃圾桶里去的骄傲而已。
刘瑜

原作者:刘瑜

刘瑜作品: 《送你一颗子弹》
刘瑜简介:

刘瑜,女,1975年12月生,江西鄱阳人 。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政治学系毕业,研究生学历,政治学博士学位。学者,作家,诗人。现任清华大学社会科学学院政治学系副教授等职。 (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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