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那时候有没有心里很难受?之前是个在报社……锤:难受,但是只是肉体上难受。无非是流大汗,晚上睡在床上一身痛。内心没有什么难受。第一,毕竟年纪很轻,没有病。第二,当了右派被管制,在街道上,工厂里面,倒没有什么,老百姓并不歧视我们,因为我们并不使人讨厌嘛。而且我自己认为我也还够调皮。我能够做手工。其实我的本性我经常讲,如果在一个真正自己选择职业和人生道路的制度下面,我可以成为一个比较好的工匠。这也是我在吴宓的日记里看过的一段话,他们民国初年在美国留学的时候,在一起的几个人在谈话,陈寅恪发表的一个意见。陈寅恪说,万不可以以自己的学问为职业。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如果说你以学问为职业,那你就得有老板,这个老板或者是国家,或者是资本家,或者是同行里面的把头,或者就是你的老师,那么你就得听他的话,你的学术研究就不可能是自由的。我原来的确觉得,我做好一门手艺,养家糊口,我再去干自己想干的事,这个生活是蛮惬意的。没想到在现实世界,变成强迫你去做,或者说我必须做这个东西,不做就没有饭吃,这个乐趣就会减少。你想去改变外部环境是改变不了的,但是人还是可以有些作为,至少是可以思索,思素对于自己最重要的是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