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时间我就待在家里看大树。那是委身于台风、不停摇晃的古树。即使在白天,大树也投下黑色的阴影,站在那里犹如异国的神,伸出许多条胳膊,双眼紧闭——时而朝左躺卧,时而转向右侧,如此反复。每当有风吹来,它的叶子就唰唰移动,像躲避捕食者的鱼群。一千片叶子有一千个方向。一千个方向有着相同的意志。生存,以树的名义繁殖,以树的名义死去。尽管不知道怎样死去才算大树应有的生活,然而这无疑是长久以来镌刻于物种内部的东西。整个雨季,古树扭动着身体。不知道这动作是被牵引,还是支撑下去的努力。仿佛有根的生物理应如此,在顺应和抵抗之间微妙地起舞。恐怕百年以前就这样耸立。这让我满意。隔着落灰的玻璃,被删除了声音的风景静得出奇,而且怎么看也看不厌。